10 Dezember 2006

沙特的喪禮 / Sartres Beerdigung

細數人類歷史,能有多少人的喪禮可造成萬人空巷、蜂擁送終的場景呢?殉道的先知、顯赫的王室、獨裁的武夫、魅人的政客、曠世的賢者、藝壇的隕星、文林的巨擘等等不一而足,顯然是數不勝數。那麼哲學家呢?一提到哲學家的喪禮,恐怕很難讓人想像其會跟這種激情的場景沾上邊。畢竟哲學一向就屬於小眾,而能讓眾人風迷到如此狂熱地步的哲學家則就更加稀少了。毋怪乎人們迄今還是會津津樂道於沙特(Jean-Paul Sartre, 1905-1980)送葬當天萬頭攢動、擠得水洩不通的盛況;幾乎你隨便翻開一本介紹沙特生平思想的書,裡頭都會略為提到這段舉世罕見的奇觀。

根據「沙特線上」(Sartre Online)的資料,沙特在1980年3月20日因肺水腫住進巴黎的醫院接受治療,從4月13日起陷入昏迷狀態,拖到15日晚間九點才於醫院中謝世,享年75歲。四天後(即4月19日),當裝載其骨灰的棺木被送往位於塞納河左岸、名人陰宅匯聚的蒙帕那斯墓園(Cimetière du Montparnasse)裡埋葬時,估計有超過五萬名的民眾自動自發前往送葬。整個送葬隊伍塞滿了街道與墓園,大家都想陪伴沙特走完這最後的一程,親自參與這場極富象徵意義的告別儀式,以向這位在二戰後曾一度引領時代風騷的遺老致上最高敬意。(參見:Christa Hackenesch,Jean-Paul Sartre,第7、136-7頁。)據說這是巴黎自大文豪雨果(Victor Hugo, 1802-1885)逝世以來,久違了的難得一見的盛況。媒體攝影記者們為了紀錄下這場盛事,充分發揮了他們狗仔隊的精神,爭相搶佔取鏡良好的據點來拍攝動人的相片。另外,法國的報業、廣播電台與電視台為了悼念這位放蕩不羈的時代寵兒,還特別花了一周之久來向閱聽大眾介紹沙特的生平與思想。(參見:Bernd Lutz編輯,Metzler-Philosophen-Lexikon,第774頁。

其實到了沙特晚年,以其為首的存在主義(Existentialismus)熱潮早已退了流行,取而代之的是結構主義(Strukturalismus)與解構運動(Dekonstruktion)。儘管他已被擠出哲學競技場,但人們並沒有完全忘掉他,1976年首播的沙特紀錄片「Sartre par lui-même」即為一例證。而他的個人魅力迄今亦仍未完全消退,譬如去年正逢其百年冥誕,法國除了將該年定為「沙特年」,製作出每天一小時的相關廣播節目來連番轟炸聽眾,還舉辦了十幾場學術討論會以資紀念。沙特之所以還受人愛戴著,或許正在於他本人是集哲學家、文學家、社會運動者等角色於一身,著作觸及之領域既廣且深,因而對整個法國戰後的文化界產生極大的影響。倘若他只是坐在書桌前從事純粹思想實驗的一介哲學書生,光寫一些高度抽象性的學術文本,恐怕就不可能在死後享有「萬人簇擁送葬」如此這般崇高的禮遇吧!恰恰在此,我們又可同時看出法國哲人確實有著跟德國哲人不一樣的書寫風格;前者有一種透過文學來傳達其思想的文人傳統,因為他們所面對的不光是「學者共和國」(Republik der Gelehrten)而已,更還包括著日常的一般大眾。(參見:Christa Hackenesch,同上書,第9-10頁。)所以我們看不到德國大哲們享有如沙特這般高格調的喪禮,也就不用覺得奇怪了。

沙特的墳墓位於蒙帕那斯墓園的第20區裡(墓園內部分區圖在這裡),該墓園的地址則為:Edgar-Quinet大道3號。欲前往朝聖的人,可搭乘巴黎地鐵六號線,在Edgar Quinet、Montparnasse-Bienvenüe或Raspail這三站的任意一站下車都可以,不過記得最好是從其主入口進入墓園,因為第20區就位在該入口右手邊處。

Paris-Stadtplan